青未了丨袁方华：结婚纪念日的玫瑰

今天是我和妻结婚二十年纪念日。为此，我提前下班准备。我准备买一束玫瑰花作为结婚纪念日的礼物送给妻。必须是一束二十枝的、火红的玫瑰花，每一朵都代表着我们一起携手走过的岁月。二十年呐，二十年的鸡零狗碎，二十年的风雨飘摇，岁月迷离，不容易着呢。前几天我刚到手一笔不大不小的稿费，资金足，底气也足。

下了班车，已是晚霞漫天，夕光如打翻的一桶金汁儿，铺天盖地而来，漫延了整个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我穿过海河十字路口，直抵久和社区的鲜花店。

一刻钟后，我心满意足的捧着那束扎人眼的玫瑰花往回返。路上又买了胥家烤肉的名吃护心肉，以及酱卤牛肉。看来，生活还是食为天。二十枝怒放的玫瑰花就像一团火焰被束缚在有亮片片的玻璃纸里，花的周边衬着蓝色的满天星和人家送的两枝白色香水百合。嘿，这回看她还骂我除了上班和写小说啥都不懂不？咱骨子里除了繁琐的日常也有罗曼蒂克血统。我幻想着妻收到玫瑰花的惊喜表情，或者，挨一顿骂也未可知。手机响起，我接听，妻打来电话：家里没馒头了，捎馒头回来。可能妻忘了今天是我们的金婚纪念日吧？夜色就像大鸟的黑色羽翼，无声无息的笼罩而来。这个点了，馒头肯定卖光了，我看到街头有人卖“网红烧饼”，不如买四个网红烧饼回去吧，妻也爱吃呢。

打烧饼的摊主是已不在年轻的夫妻俩。都是年近不惑的人了，脸上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麻木和隐忍。女摊主负责和面、团饼、蘸芝麻，包各种馅儿。戴着长套袖的丈夫负责往吊炉里贴烧饼，或者用长夹子翻烧饼。摊位上摆着封塑的收款码和用纸牌子写的烧饼种类和价格：

豆沙馅2.50元，

白糖花生馅2.50元

麻辣鱼馅3.00元

纸牌上的字体稚嫩，墨迹淋漓，一看就是家里还在上学的小孩子所写。涂满古铜色糖稀的烧饼又圆又大，蘸满白色的芝麻粒。空气里弥漫了面食特有的香味，看了就让人忍不住狠狠咬一口。

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并无过多言语。我抱着玫瑰花，站在等着取烧饼的人群里，各种目光交叉扫射而来，着实有点扎眼，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就算我脸皮厚似城拐弯也有些不大自在。戴着长套袖的男摊主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怀里的玫瑰花一眼。我躲开他的目光，拿出手机去扫封塑过的收款码。我再次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怀里的玫瑰花束上，犹豫了片刻，才拐去吊炉看烧饼。我心里一动，大致能猜到他目光背后隐忍着的含义。

果然，他看了一眼转身去取面的女摊主，低声出言阻止我扫码付款：

兄弟，给你商量点事中不？俺拿这四个烧饼换你一朵花中不中？

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窘迫：

今天正好也是俺媳妇的生日，俺忙的也没空去给她买朵花。她跟了俺半辈子，俺从来都没送过她啥哩……

同样是男人，我懂他的心思，收起手机，从花束里抽出两枝玫瑰花递给他：

送你两支吧，好事成双。

他迅速把两枝玫瑰花放进车兜里，不停向我道谢。

我抱着玫瑰花，拎着还冒着食物香味的烧饼走向共享单车，确看到妻笑吟吟的推着电瓶车站在马路边，我把那束玫瑰花递给她，接过电动车：

老婆，送你的。今天咱们二十年结婚纪念日了。

妻扫了一眼玫瑰花：

不对吧？怎么是十八枝玫瑰花？那两支哪去了？从实招来！

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去解释，妻侧身坐在电动车后座上，在我腰间软肉处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