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苏轼《留别妻》中对夫妻恩爱的描述,我们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够结为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是一种缘分,又是一份福气,然而在美国,一对结婚32周年的夫妇,却在32年结婚纪念日当天遇到了婚姻中的最大变数,丈夫惨死,妻子入狱。
这起案件在美国引发了巨大轰动,并不是因为妻子的残忍,恰恰相反,大部分人站在妻子的身旁,认为她是无辜的,她始终爱着自己的丈夫,而案件中的种种疑点和情节至今都引发巨大的争议和讨论。
2012年12月23日美国休斯敦,赫曼带着家人来到哥哥吉姆·梅尔加的住宅,时值圣诞节前夕,赫曼与哥哥一家约定要组织一次家庭聚会,可是赫曼在房门前敲了很长时间门都无人应答,这让赫曼感觉到十分的奇怪。
案发现场
这次聚会早就定好了时间,屋子里怎么会没有人?于是赫曼绕着屋子走到了车库门前,发现车库的门是打开的,于是他通过车库走进了房间,然后打开了房屋的前门,让家人都进来。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屋内传出了呼叫声,顺着呼叫声,赫曼一家发现声音来自浴室内的衣柜,此时,衣柜的门被一把椅子顶住,于是赫曼赶紧移开了椅子,发现赫曼妻子桑德拉双手被一根浴袍的带子反绑在身后,脚踝也用一根围巾紧紧的绑住,动弹不得,看到这个场景,赫曼立刻给桑德拉松绑,可带子和围巾都捆得很紧,赫曼无法解开绳子,于是干脆用剪刀将其剪断。
捆绑的带子和围巾
正在赫曼处理这一切的时候,家人在房间主卧里发现了赤身裸体的吉姆,此时的吉姆浑身冰冷,全身布满了血迹,赫曼家人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警察赶到了现场,他们发现在吉姆身上一共存在31处刀伤,这些刀伤都是由钝器形成的伤害,他的双腿被电话线绑住,胸脯上还绑着一个已经被扯松的绳索,从伤痕累累的双手和胳膊来看,在吉姆生前,他与袭击他的人进行过殊死的搏斗,可是最终却没有摆脱被杀死的结局。
吉姆和桑德拉
在离吉姆不远的地方,警察发现了一把手枪摆放在柜子里,可是这把手枪并没有使用过,在浴室浴缸的水里,警察找到了一把刀,怀疑这把刀就是捅死吉姆的的凶器。
浴缸里的刀
由于这把刀长时间泡在水里,法医没有在上面找到任何的DNA或者指纹,这把刀就是平常家里使用过的刀具,在吉姆家中很常见,因此推断凶手很有可能是临时从厨房中抓起了一把刀进行行凶。
吉姆家被到处翻找过,似乎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案。
当天晚上,警方将桑德拉带到了警局进行询问,还原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桑德拉的丈夫吉姆出生在危地马拉,从小就跟家人移民到美国,高中时吉姆就是桑德拉的同学,两人由此相识并相恋,毕业之后,两人结了婚,此后吉姆成为了一名软件工程师,而桑德拉学习了护理,成为了一名护士。
1985年他们生下了女儿丽莎,可不幸就此发生,桑德拉的健康状况急转直下,出现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癫痫,红斑狼疮和股骨头坏死等症状。
在这种情况下,桑德拉不得不做了髋关节置换术,这让她能够拄着拐杖勉强行走。由于实在无法上班,还需要人照料饮食起居,因此吉姆辞掉了自己的工作,陪着妻子一起治疗。
虽然两人都不上班,但凭借多年与病魔斗争的经验,两人干起了医疗咨询的生意,经过多年的努力,一家人达到了中产阶层的收入,有大量的存款和投资。
2012年12月20日是吉姆和桑德拉32年结婚纪念日,当天,他们来到了一家墨西哥餐厅进行庆祝,晚上21:05他们吃完饭开车回家,当时桑德拉发现有车辆跟着他们,就在快到家的时候这辆车突然开走了,于是两人没有在意,把车开进了车库,从车库的门直接进入了房间。
到家之后,两人继续着庆祝的活动,他们点上蜡烛,在浴缸里面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儿。
过了没多久,家里的小狗突然叫了起来,吉姆离开浴室去查看情况,桑德拉等了10分钟都没有见到吉姆回来,她有些担心,于是起身披上了一件浴袍想去查看,正在这时,她后脑似乎被人敲击,突然眼前一黑,就此失去意识。
等桑德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绑了起来,关在漆黑的衣橱里,她浑身酸痛,挣扎了一会儿,可是却无济于事,在多次尝试之后,她慢慢昏睡了过去,直到赫曼家人到来时才慢慢醒过来,赶紧进行呼救。
警方对于桑德拉的说法产生严重的怀疑,主要基于以下几点
1、吉姆被残忍地杀死,为何桑德拉却毫发无伤?桑德拉失忆的情况太过于巧合,为什么就在起身换衣服的时间突然失忆,完全想不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2、按照桑德拉的说法,吉姆出去查看了十分钟都没有动静,如果吉姆真的发生了搏斗,为何桑德拉一定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以吉姆死前挣扎的痕迹来看,打斗十分激烈,这段时间桑德拉在干什么?
3、虽然家里被翻得十分凌乱,看上去像是入室抢劫案,但是家里并没有丢失什么财物。而且家中前门已经上锁,没有撬开的痕迹,凶手是怎么进到家里的?
显然警方认为凶手只可能是桑德拉,她提前谋划杀死了丈夫,故意伪造了凶案现场,然后翻乱了东西,混淆警察的视听。
在审讯室里,警方观察到桑德拉的反应有些木然,她对于丈夫的去世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激动,十分木然,说话也比较正常,完全不像刚失去至亲之人的样子,这些表现加深了警方的怀疑。
在案发时,吉姆第一时间跑到了主卧,似乎想要拿枪自卫,可是他最后却没有开枪,警方由此怀疑袭击者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桑德拉因为是在不忍心向桑德拉开枪,所以导致遇害?
于是,警方对着桑德拉一遍一遍模仿丈夫受伤时发出的惨叫,“桑德拉,救救我,桑德拉,救救我...”
当听到这些话后,桑德拉的情绪彻底崩溃,她说“我要求见我的律师,我拒绝回答任何的问题。请停下来”。
此时,警方又对桑德拉提出进行测谎实验,可是桑德拉却予以拒绝,一方面她觉得测谎仪具有极大的不准确性,而且身体很不舒服,如果因为身体因素导致测谎实验没有通过,又增加了警方的怀疑。
尽管这种说法没有问题,但桑德拉拒绝测谎的态度反而更增加了警方的怀疑性,警方认为桑德拉这是做贼心虚,一定是她伤害了自己的丈夫,于是警方以此为依据,对桑德拉进行了种种调查,而忽视了其他一些证据。
警察根据桑德拉被发现时的样子,模拟出如何通过自己来反绑双手,然后用椅子顶住衣柜大门,他们认为这很可能是桑吉早有预谋的行为。
2013年,警方以谋杀罪起诉了桑德拉,当时检察官以证据不足进行了拒绝,可是警方并没有放弃,他们补充侦查了一年半,最后在2014年夏天再次起诉了桑德拉。可以说警方认定了桑德拉就是凶手,可是他们却忽视了很多本案中的细节。
首先 ,桑德拉从青年时期就身患重病,她一度需要靠轮椅生活,很难行走,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杀死丈夫,除非有第三方的帮助。
坐轮椅的桑德拉和吉姆
其次,警方认为前门锁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但他们却忘了吉姆弟弟赫曼是怎样进入的房间,他是从车库的门直接走进了房间,也就是说当晚如果确实有第三方存在,凶手很可能是通过车库进入的房间。
然后,吉姆身上有防卫性伤口,这证明他与凶手进行了剧烈的打斗,但在桑德拉身上并没有发现DNA或者指纹,如果桑德拉是凶手,那么她身上不可能没有血液残留。
至于桑德拉的暂时性失忆,也可以从理论上进行解释,因为桑德拉患有癫痫病史,常年需要服用药物,多年来虽然病情稳定,但如果大脑受到外力的冲击就会引发癫痫甚至全身的痉挛,这极有可能造成短期的失忆,当时她很有可能遭到棍棒的袭击导致癫痫发作。
当桑德拉大脑受到刺激(癫痫),大脑就会开启自身保护机制,尤其是在精神受到剧烈冲击,比如见到死去的丈夫,难以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由此形成一种漠然的情感,这往往需要几天甚至几周时间才能将这种痛苦的情绪释放出来。
在桑德拉的水池和浴室中都没有血液残留,更没有被可以清洗过的痕迹,就算在浴室中的刀子,周围也没有血迹,所以肯定不是桑德拉清洗了清理过现场。
警方所说的现场被翻得很乱,没有财物丢失,后来也被证实并不属实,桑德拉的女儿丽莎发现家中一台电视、一些小家电和一些首饰全都不见了,桑德拉经常服用的止痛药也被偷走,桑德拉和吉姆钱包中的信用卡和现金全部消失,丽莎还在车库车辆底下发现了一个背包,背包里面装着一台XBox游戏机,包里还有一些首饰,这个背包被证明并不属于桑德拉和吉姆。
吉姆一家
在游戏机和首饰上面,警方提取到了一位女子的DNA,这个DNA并不是桑德拉和吉姆家属的DNA,更不是桑德拉本人,而这个DNA在桑德拉家中的抽屉把手上也被提取出来,可以证明这个女子应该就是作案凶手。
案发后一周左右,桑德拉曾经告诉过警察,自己的记忆得到了一些恢复,她记得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的西班牙裔女子在跟她说些什么,而自己身后有一个男子正在捆绑着自己的手脚。
这种说法在当时警察眼中似乎是桑德拉在圆自己的谎言,可经过法医的检查,在捆绑桑德拉的带子和围巾上,确实检验出了一个男性的DNA,这个DNA也出现在了主卧和其他房间的门把手上,也就是说当时应该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保险柜上有血迹
在桑德拉家的保险柜上出现过吉姆的血迹,可是这个门把手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检验,律师对这点提出了质疑,警方说“当时所有人都认定桑德拉就是凶手,他们认为就算这个门把手上有指纹,也只能是桑德拉的指纹,所以就没有进行调查”。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去现场采访的记者说,“当时看到一名可疑的男生探头探脑,于是我上前采访男生,男生声称自己叫索罗门,就住在附近,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当时觉得他的行迹十分的可疑,于是上网查询了他的资料,发现这个索罗门是一个前科累累的惯犯,有入室抢劫和暴力袭击他人的犯罪记录,就在案发前的两天索罗门,刚刚从监狱释放,我把这个情况告诉过了警察,警察却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对此,警察给出了回应:收到举报的第2天,警方派人前往了索罗门家,可是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于是他们就从门下方塞进去了一张名片,转身离开。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询问过索罗门任何有关案件的情况,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审讯桑德拉身上。
在警察的眼中,桑德拉就是一个处心积虑想要谋害丈夫的毒妇,其他人的嫌疑都可以“被排除”。
此时摆在警方面前的便是桑德拉的作案动机,为何她要处心积虑谋害自己的丈夫?
警方首先提出吉姆和桑德拉同为耶和华宗教组织的成员,两人感情实际上可能发生了破裂,按照教义规定,离婚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为了不离婚,于是桑德拉只能选择杀害丈夫。
不过,作为一个残疾人,生活中桑德拉的一举一动都需要依靠吉姆的帮助,而周围所有的邻居亲友都可以证明32年间桑德拉和吉姆感情十分稳定,两人非常恩爱,警方也调查了两人的社会关系和背景,发现吉姆和当地都没有过婚外情的情况出现,因此感情破裂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警方于是提出为财谋杀猜想!吉姆生前曾经给自己投过一份价值25万美元的保险,警方认为桑德拉很有可能为了这份保险杀害了丈夫,可是辩护律师立即提出,吉姆购买这份保险其实是在10年前,并不是最近购买,现在两人非常的富有,过着中产阶级的生活,在经济上毫无困难,桑德拉作为一个残疾人,不可能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谋杀丈夫。
前面两种猜想都被否定之后,警方又找到了桑德拉的第3种动机,在案发现场桑德拉和吉姆枕头底下发现了几件情趣用品,于是认为桑德拉很可能因为玩情趣游戏而杀人,可是桑德拉却说“玩具是自己的朋友作为恶作剧送给他们,收到玩具之后他们就一直放在床头,没有进行过处理,警方的这种说法根本毫无根据,完全是对死者的侮辱。”
实际上,这三种作案动机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更像是一种由果索因。
警方在庭审过程中提出的种种证据和猜想遭到否认之后,按照美国司法“疑罪从无”的原则,桑德拉正常来说应该无罪释放,可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2017年8月,陪审团经过激烈地讨论之后,最终认定桑德拉谋杀罪名成立,判处27年监禁。
判决做出之后,其中一位陪审员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他说“当时12名陪审员中有5人觉得桑德拉有罪,4人觉得桑德拉无罪,三人很难做出抉择,正在这时,一位男性陪审员挺身而出,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桑德拉就是凶手,于是他开始一个个开始说服反对的陪审员。他还将桑德拉第一次接受警察询问时的录像播放给所有的陪审员看,认为桑德拉当时的状态非常的漠然,并没有表现出悲痛的情绪。显然她就是凶手”。
最终,那些反对的陪审员产生了动摇,在这位男性陪审员的坚持下,桑德拉被定为有罪。
从这里可以看出桑德拉的定罪并不是出于直接证据或间接证据的证明,而是基于情感方面的推理,这显然有失公平与公正。
在吉姆去世后,不光是桑德拉的家人认为桑德拉是无罪的,就连吉姆的家人都支持桑德拉继续为自己的清白辩护,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想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为吉姆的死讨回公平。
桑德拉的辩护律师说“我非常的愤怒和不安,我觉得这是巨大的司法不公,我从未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认为她不会被定罪,她有很大的机会被驳回,可是我们现在必须面临这个结局”。
面对陪审团的判决,桑德拉说,“我从来不觉得他真的走了,有时我想我要回家了,我还在想我要告诉他这个,我忘了他已经走了,我不觉得他是真的走了,我只是觉得他暂时离开了或者出城旅行,我试着不去想他,我知道我会再见到他”。
在被定罪后,桑德拉提出了上诉,这个上诉在两年之后被交给了第十四上诉法院,可是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却支持了陪审团的判决,上诉法院不看新的证据,只考虑原审中提出的证据。
没有实物证据证明桑德拉杀死了吉姆,在桑德拉和她的衣服没有发现吉姆的血液,桑德拉身上没有任何的淤伤或抓痕,在吉姆的指甲里没有发现桑德拉的DNA,现场也被证明没有过任何清理痕迹,最终的结果却是桑德拉至今依然关押在监狱中。
此案引起了美国巨大的争议,其中既有对陪审团制度的讨论,一位陪审员影响其他陪审员是否可行?就如同那部经典的电影《十二罗汉》,过程似乎是在追求争议,但是否因此在程序上影响了其他陪审员的判断?
作为一个行动不便,无法自理的人,桑德拉蓄谋杀死自己的丈夫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面对丽莎和记者提供的线索,警方没有及时追查,是否也是因为刻板印象造成真正的凶手漏网呢?不管怎样,桑德拉都必须面对这个判决,不知道她的内心作何感想?
对于这起案件,大家认为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桑德拉是被冤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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